獨立特派員:川震兩週年(視)

家倫/打字整理

歡迎收看獨立特派員,我是余佳璋。

主持人從08年的北京奧運到今年的上海世博,這兩年人民幣一路狂升(待核實),媒體報導中國的焦點,幾乎都集中在經濟面的繁榮景象。但伴隨著經濟富裕,中國民間要求建立法治,維護人權的聲音也越來越高,但中國政府面對這樣的趨勢,還是設下了一條不可跨越的紅線。
獨立特派員今天要藉著兩年前的五月十二號,四川地震豆腐渣工程調查的後續發展,要帶您看許多媒體所不會報導的您所不知道的中國。
今天的報導是中國廣州中山大學的艾曉明教授所拍攝的《我們的娃娃》、《公民調查》,還有《花兒為什麼這樣紅》這三部紀錄片的片段。

在川震發生以後,民間強烈懷疑,學校建築根本就是豆腐渣工程,偷工減料,沒有符合安全規範,所以地震一來,學校建築粉碎性地破壞,導致許多學生根本就沒有活命的機會。於是一群志工組織起來,發起公民調查,深入災區拜訪,要求政府公布死亡學生的清單,還有學校的建築資料。
這些公民調查員,有人被恐嚇毆打,包括四川的環保工作者譚作人。警察到他家裡,當著他小女兒的面把他抓走,至今超過一年。還有北京奧運場館鳥巢的創意設計者藝術家艾未未,去年到四川幫譚作人出庭作證的時候,和公安起了衝突,半夜被人突襲毆打,腦傷開刀。
受到民間政府的壓力,中國政府終於在去年川震即將屆滿一週年的前幾天,公佈了死亡失蹤人數86000多人,其中有5335位中小學生。至於校舍倒塌,官方說,並沒有人為的疏失。
不過公民調查團隊這個報告存疑,還是持續進行調查的工作。今天的獨立特派員一開始,先回到兩年前川震第一時間的現場。

˙川震:我們的娃娃 
˙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譚作人1
˙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譚作人2
˙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艾未未


˙川震:我們的娃娃

川震:我們的娃娃    往上 往下

什邡市洛水中學生遇難學生馬舒怡母親

手機簡訊:

媽媽,今天幾點下班?
早上再忙
都一定要吃早飯
你的胃本來就不好
頭痛的時候請假
好生去檢查一下
不要總是吃止痛藥
那個沒有用
記住
多注意身體
在那邊你不要擔心
要好好照顧自己
母親節快樂
媽媽你辛苦了


新建小學垮塌現場,當地攝影師拍攝。

什邡市紅白初中遇難學生卞小雙的姐姐:坐在我邊上的那個女生,她就喊大聲,說地震了快跑!咱們就都跑開,我就看我妹跑在我後面。跑出來,樓房就垮了,我妹就剛在我後頭。
卞小雙母親:我往學校跑的時候還想,我想他們肯定沒事。等我跑那,第一句話她看到我就說,唉唷媽媽,妹妹沒出來,妹妹沒有跑出來。我當時看到學校,基本上都平了。
卞小雙姐姐:學生住宿樓是好的,新修的禮堂是好的,只有教學樓倒。
卞小雙母親:他們是三層樓,我們去的時候都平了。媽媽,我好累喔,我說,老二你再累,你要堅持著,姐姐還活著,你要堅持著,你不能死!我看著她已經是沒救了,我說,你不能死,你要堅持著。她說,媽媽,我堅持不住了,媽媽我要死了,媽媽我要死了。就連著喊我六個媽媽我要死了。

農大遇難學生家長:農大的學生就開始去刨,我也去幫忙刨,就幫忙傳磚,就幫著傳傳傳……

北川曲山鎮小學,北川王發朗拍攝

北川縣縣長經大忠:如果是能夠救得出來的,那麼在有組織的情況之下,可以施救。
家長:關鍵是學校,救學生娃兒。

錦竹富新二小搶救實景

民眾:三層樓的,大概是十多間教室,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就夷為平地了。
富新二小遇難學生陳紫薇母親:看所有的家長都在那個廢墟上哭喊,心裡真的難受得嚇人,我都不曉得女兒在哪頭,我就到處去喊,女兒你在哪裡?你跑到哪裡?

什邡市紅白小學、初中遇難學生李小雪、李小兵的母親:我跑到學校的時候,已經三點鐘的時間,看到學校地下擺著幾十百個死人,活的有的也哭的哭喊的喊,我都不曉得自己在哪裡。我就找我大女兒,我要先找到她,找死人堆裡沒有,我又在活人、傷員裡找,傷員也沒找到,我又在垮塌得樓房那裡喊,我就說,雪娃,媽媽來看你來救你了。一個都沒看到一個都沒找到,我當時都站不穩,我都覺得眼前都黑了,我心想我要堅強。

什邡市龍居中心小學校,5.12地震後實況錄像

晚上,溫家寶來到聚源中學受災現場,溫家寶:另外還有140人的專業隊伍,很快就到了
民眾喊道:救人!趕快救人!
溫家寶:我剛才問他們了,還有不少人有生還的希望,只要有一線希望,我們就盡百倍努力,絕不會放鬆。

都江堰新建小學搶救實景,當地攝影師拍攝

新建小學遇難學生家長:安全通道根本就無法進去,他們第一次家長調進來吊車,根本就進去不到。是救援人員拖延了,使這個娃娃很多就死得太冤了。
新建小學遇難學生家長2:許多孩子身上雖然沒有受傷,但是確實是在廢墟裡面悶死了,而且孩子的那個指甲全部是摳這個牆壁,全部是那個烏的,黑的,全是黑的。真的是慘不忍睹!

錦竹市富新二小遇難學生桑興鵬的父親:我是在搶救別人的孩子,無意之中看見了我的孩子。我救了十多、二十多個孩子出來,結果我的娃娃死了。

富新二小遇難學生陳紫薇母親:往日走的時候都要說,媽,掰掰。那天走的時候沒喊過我,走的時候我只看見那個她背影,就到現在我常常想起來,咋女兒走的時候沒有喊我?

官方電視新聞:北川中學六至七層高的主教學樓坍陷。當時正值上課時間,二十一個教室裡師生約一千人,除個別逃生外,大部分被掩埋在廢墟下面。截止記者發稿時,已經搜救出一些倖存者。

5月16日,北川縣北川中學,志願者拍攝

成都志願者,詩人唐詩林:我昨天也來過,我心裡發誓。我要呼籲兩件事,第一,政府應該殺雞儆猴,不然還有人為了私利而置這些孩子們的生命於不顧。我們都是做父母的,雖然說看到的是別人的孩子,跟我們的孩子有什麼分別。

5月13日早晨,警方封鎖現場,新建小學家長要求參與救援

家長:我要見我娃娃可不可以?
家長2:先看裡頭是不是活的嘛。

都江堰新建小學家長六一兒童節追悼錄像

司儀:各位家長,各位記者朋友,今天是六一國際兒童節,是全世界小朋友的節日。然而,今天我們卻是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,在這裡悼念5.12在新建小學豆腐渣工程中遇難的全體師生。

橫幅:沉痛悼念5.12新建小學遇難學生。
橫幅:為在新建小學豆腐渣工程中遇難師生伸冤。
橫幅:強烈要求嚴懲造成新建小學重大人員傷亡的相關責任者。
橫幅:顧大同,不添亂,不討回公道不罷休!
橫幅:孩子不是直接死於天災,而是死於危樓

什邡市洛水中學校長李常雲來到現場,家長質疑教學樓質量

家長:當時他們鑑定的結果是啥子呢?
校長:說可以繼續使用,我們才敢使用,他們說的
家長2:哪個專家?
校長:專家鑑定的。我要查檔案。
家長:你寫一個可以繼續使用?
家長2:簽名已經簽了,還蓋章?

一所地震前就垮塌的學校遺址

成都大學法律系講師王怡:其實鄉村一級的這個教育經費,絕大部分不是中央財政在支持的,不是國家預算支持的,而是要求各個地方,甚至是到鄉鎮這一級,很多是屬於自籌的。那這樣子整個這個局面一直是到今天,那麼因為這個地震而發生這麼多的小學的房屋校舍的垮塌。其實我們不只是看見那個校舍建築質量的問題,校舍建築質量的問題,可是第一是跟腐敗有關,那麼在其它地方修什麼房子裡面都會有這個腐敗,有吃回扣有建築質量差,那麼第二個是跟經費缺乏有關。而經費的缺乏就跟你整個教育體制,它的這個資源的分配,然後在這個國家裡面,就是包括這個鄉村跟程式的這種完全不對等的資源分配,就跟這些問題完全在一起。
四川省地礦區域地質調查大隊總工程師范曉:就是要把這個剛修起來的行政中心要拿出來就是說拍賣嘛,但是這個樓的話,你去看它正個投資的話它是花了幾十個億,後面還有專門公務員的公寓樓,搞得非常奢華的,我們不說多了,他拿一個億出來,那麼每個學校一百萬,我就說可以解決一百個學校。它實際上你只要達到基本的六度,甚至五度,他的房子都不會倒。當然你說它可能會受到嚴重的損害,但是它不至於整棟樓的垮下來,造成這麼多的學生的傷亡。

鑑定專家:這個就是它們的大樑,擱板的。
民眾1:這些危險建築。你看這個是不是蜂窩眼?
民眾2:這個就叫豆腐渣,這個才真的叫豆渣
民眾1:全豆腐。
民眾2:應該說這豆渣。
民眾3:給溫家寶抱一坨去,喊他看看。
警方封鎖校舍,遇難學生家長深夜潛入廢墟取證,家長現場錄影

歌曲
娃娃,我親愛的娃娃
你在天堂還好嗎
多想再看看你的笑容
多想再幫你梳一梳頭髮

娃娃娃,我親愛的娃娃
天堂裡再沒有風吹雨打
地不再動
山不再搖
陪著你一路開滿鮮花


家長運出有專家打孔的廢墟材料,留作起訴豆腐渣工程的證據

地震一年後,四川省教育廳公佈了地震中遇難失蹤學生總數5335 


˙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譚作人1

主持人:住在中國成都的環保工作者譚作人,深入破壞最嚴重,被封鎖的北川地區調查拍照,並且發表了〈龍門山:請為北川孩子作證〉的文章,譴責政府單位早就知道北川位在斷層帶,並且偵測了地震的頻率,卻沒有發出警訊,也沒有監督北川的建築房舍,要達到法律規定的防震標準。
譚作人說,校建築是災區垮得最厲害,破壞最嚴重的,所以北川孩子們的悲劇根本就是三分天災,七分人禍。
譚作人文章發表之前,朋友勸他,已經有人因為批評豆腐渣工程被抓了,千萬要小心,但譚作人說,這是良心的問題。

後來譚作人真的被關了,不過罪名是不滿中央對六四天安門事件的定調,意圖顛覆國家政權。
片子一開始的鏡頭是譚作人進入被封鎖的北川中學,以及北川的老縣城區山街。另外,在影片當中,我們也將看到譚作人的太太和女兒,對譚作人堅定的支持,令人動容。

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譚作人1    往上 往下

2008年8月,川震百日祭後,救援部隊開始撤出,北川再度封城。成都志願者譚作人等繼續學校災區調查研究。

譚作人:這是我又一次來到北川中學,這是離第一次已經有一百天了。整整一百天以後,再次來到北川中學,這個悲慘的現場。
我的悲傷的心情還是沒有過去。北川中學的這一塊,大面積粉碎性的樓房坍塌,特別是學校建築的粉碎性坍塌,造成了大量的中小學生死亡的人這樣的事故,我認為是三分天災,七分人禍!
這個地方按照政府的規劃,應該是它所有的建築是七度設防的。地震的因素我們是沒法去追究的,但是我們對地震,我們有建築的設防的標準。我們現在的問題是,北川中學得這個主教學樓,有沒有達到七度設防的標準?
我們需要知道的是這個問題,而不能說,是因為地震,所以倒塌。那我們還要建築設防標準來幹什麼?

北川居民:沒有逃出來的,還有六、七百個學生在裡頭,街上恐怕還有一萬多人。一萬多人有多無少,老街基本全埋了。

譚作人:對面這個山,叫王家老岩,一直就是一個地質非常不穩定的地方。經常下雨天的話,或者小地震的話,山上就滾石頭下來。所以,北川人就很早就提出,要把縣城遷到老的縣城去。但是由於沒有批准,那麼他們就開始把市政的一些政府機構,搬到湔江對岸的茅壩,那個地方叫北川新縣城,(王家老岩)這個地方叫北川老縣城。
那人的思想就比較麻痺,所以這次大地震來的時候,大家也沒有防備。而且,這麼厲害的地震,他也沒有辦法去防備,基本上沒有跑出來多少人。這個就是目前從城市來講,破壞最慘烈的一個現場。

譚作人:這個現場是茅壩中學,是整體的把整個學校埋在裡面,根本沒有辦法搶救,沒有挖出來一個人。包括北川縣民政局局長的小孩,都埋在裡面,他接受中央電視台採訪的時候,他也說,去救其它的人吧!他自己的小孩沒辦法了。
從這一次這個龍門山的斷裂帶,這麼巨大的破壞,城鎮的破壞,工礦的破壞,企業的破壞,說明了在這個龍門山的斷裂帶,搞這種人工的工程和這樣城市的建設一定要慎重。
在這樣一個世界大災難面前,如果沒有人出來說話,大家都是縮頭烏龜的話,我想,這三年五年,我跟大家不見面好一點。

2008年8月19日,川震百年祭,譚作人在網絡發表紀念文章〈龍門山:請為北川孩子作證〉:被人為事故放大了後果的自然災害,是一種社會性的災難,這種災難的發生,政府部門不能逃避應負的責任。

譚作人:我們的政府應該做一個遵紀守法的政府。政府如果都不守法,那老百姓怎麼守法?所以我也想,這個事情最好的結果是通過對這個災難的反思,對人禍的追究,讓我們國家重新回到法制的軌道上去。
妻子王慶華:我說譚作人,你再加一把火,你就進去了。他說,不得已不得已。 我說,反正,我們倆把話說清楚,就是你進去了,不會自殺嗎?他說肯定不會。不會自虐嗎?也不會。那我就放心了。

譚作人〈調查報告〉手稿

走向調查研究遇難學生死因,從公民獨立調查,走向網絡公開徵集,並引起社會的關注,已經具有更加積極的行動意義,和更加廣泛的社會意義。
我們希望,公民獨立調查,網絡公民互動,政府主動公示,媒體廣泛關注,司法提前介入等各個方面,都能按自身職能要求,正常有序的開展,爭取良性互動,使該項調查具有多元的形式,和更加積極的社會意義,有利的促進公民社會建設。
工作重點是,調查校舍豆腐渣工程情況,為家長依法維權,提供更多的依據,找出地震校舍倒塌原因,早日進入司法程序。
調查統計資料21份,超過4000人,調查表格回收32份,超過300人。影像類,現場訪問錄音、錄像、攝影,部分遇難學生照片。

譚作人、謝貽卉,在都江堰5.12遇難師生墓地錄像

民眾掃墓唱:人家過大年,今天奶奶啊,同他們一起來啊。我的曹紫薇啊,曹紫薇啊,奶奶來一回啊,就傷傷心心地哭一回啊……

2009年3月28日,譚作人被公安機關執行刑事拘留。4月30日,譚作人被批准逮捕。

成都譚作人的家

記者:他的東西可能少了一半多了,被警察搜走了?
妻子王慶華:對,因為以前堆很多啊,這個地方也滿的,然後桌子上也很多,登記登了兩個小時。
記者:你就是當天晚上回來才知道?
妻子:不,我當時就知道,因為小蒙就給我打電話,她就說,媽,有一大堆警察來了。我就說,有多個呀?她說好像有十多個吧。小蒙她的印象有十多個。
記者:你自己覺得有沒有辦法幫到你爸?
女兒:不曉得,可能沒啥辦法吧。 


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譚作人2

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譚作人2    往上 往下

妻子:我說,好,你把門打開,聽他們怎麼說,然後,如果他們什麼都沒有說,也不讓爸說什麼的話,你就給他們打招呼,就說,你們要把我爸帶走,一定要給我媽打電話。然後可能折騰了兩、三個小時吧,小蒙她就跟我說,他們已經走了。她說爸給她做了一個很酷的手勢,然後走了。我說你呢?她說,我就笑容滿面地給他說 bey-bey。
所以我就跟小蒙說,你看爸的信。他說,我總想用一個什麼方式,來把你從那個危險中摘出來。她說,他的意思就是說要和你離婚嘛。我說,你覺得怎麼樣?她說,那個婚有啥離的嘛,反正你要做那個事兒那就做唄。我說,那就坐牢。坐牢,等他出來唄。
記者:我看你還給你爸爸寫信了?
女兒:嗯,報告一下家庭情況,還有就是叫他好好過嘛。

〈四川省成都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〉,本院認為,被告人譚作人為了達到顛覆國家政權,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的目的,而無中生有,捏造消息,散佈有損於國家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的言論,以損害國家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在人民心中的形象,其行為已觸犯中華人民共何國刑法第一百零五條之規定。
犯罪事實清楚,證據確實充分,應該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,追究被告人譚作人刑事責任。

妻子:〈四川省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出庭通知書〉,我院受理,譚作人擅動顛覆國家政權一案,現決定於2009年8月12日上午9點30分,在本院第五法庭,開庭審理,特此通知,請準時出席,參加庭審。此至。辯護人簽字
〈起訴書〉,被告人譚作人,對黨中央處理六四事件,方法和定性不滿,多年以來,以各種方式從事所謂紀念六四的活動。主要的證據是,炮製了一篇題為〈1989:見證最後的美麗〉,一個目擊者的廣場日記的文章。
第二個罪行呢,就是2008年5.12地震發生後,被告人譚作人,多次接受境外媒體採訪,發表了大量嚴重詆毀我黨和政府形象的言論
其它我只懂那些,不懂法律嘛,但是懂法律的人說,啊?你看看,上面還有我黨?我說,我黨有什麼關係啊?那個怎麼能用上去呀,這黨政早就分家了,現在是獨立辦案的。你說我黨,那我黨就變成主體了,主體你去告他嗎?

中國全國律師協會,憲法與人權專業委員會顧問,張思之大律師:當時我看到起訴書就笑了,這跟我過去看過的有的起訴書是一個水平。我可能把問題看得嚴重一些,這種起訴書是有失國格的。
北京電影學院崔衛平教授:因為這個事明擺著,大家都知道,肯定是開槍不對,殺人不對。這個事政府心裡也非常明白,所以四川居然拿這樣的罪名來懲罰譚作人,真的叫衝昏了頭腦。
獨立作家野夫:我覺得關於譚作人的問題和審判到現在為止,開庭了還沒有宣判。這是我們這個時代,如果說譚作人這樣的人,要在我們的祖國被開庭審判,而起訴的罪名又是紀念六四,這樣子荒誕的罪名,我覺得這才是這個時代這個社會最大的一個屈辱,一個醜聞。

成都媒體工作者王建:做好事,而受到了牢獄之災,還要審判他,這個事確實對我來說,我不理解。所以那天我去,我最主要一個是朋友,想看看他,因為我非常敬佩他。另外一點,我就看一下,我們的法律,怎麼樣給這麼一個環保人士定罪的?我想去看這個。
成都作家張先痴:今天早上起來,就想趕快去看一看譚作人,看看他今天開庭。我並不認識他,但是我很讚賞他的行為,我覺得他做的很對,我想表示一個公民對他的支持。結果走到門口,幾個警察就把路鎖起。

北京藝術家艾未未出庭作證:譚作人作為煽動國家政權罪被起訴,他的罪行之一是,涉及到5.12死難學生與豆腐渣工程的關係問題。我和公民調查,在過去的八個月當中做了大量的工作,掌握著大量的事實,我相信我們的作證,會證實譚作人是無辜的,他的努力是有事實基礎的。我們為譚作人澄清事實,是為每一個人澄清事實,為這個社會的公平和正義,做出一個公民應該做的努力。

四川成都溫江看守所,譚作人之妻王慶華,給譚作人送寒衣。
譚作人一審被判處五年監禁,現仍被羈押在成都市溫江看守所。

朋友:大家都要我向你致意,沒人說這樣的話,要你好好改造
獄吏:兩點半了
朋友:馬上馬上……,認罪伏法,沒人說這樣的話。你還對家裡有什麼話?對外面?
譚作人:我就不一一說了,你那兒有名字,這些朋友你都給他們說,我衷心感謝他們,希望他們保重自己,注意安全。對家裡面,我還是只有三個字,對不起。
朋友:他們為你自豪,所有的朋友……,你好好坐牢…… 


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艾未未

 

川震:《公民調查》艾未    往上 往下

主持人:譚作人被關的消息傳出之後,反而讓更多人加入了,藝術家艾未未所發起的公民調查團隊,要求政府遵守《信息公開法》,公佈相關川震資料。
這些志願者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?接下來的影片,我們將看到志願者如何深入災區,進行調查工作,還有他們的理念和情感。
這段影片,相信經歷過台灣從戒嚴,走向開放過程的觀眾朋友,有更深的體會。

記者:你是怎麼介入到這個公民調查裡面來的?
公民調查志願者楊立才:就是因為胡杰發了一封郵件給我,這個郵件裡他說,我的朋友譚作人被抓了,然後這個郵件裡有譚作人寫的公民調查的一個倡議書。然後我又去搜索了一下譚作人之前寫的一些文章,然後我就覺得特別生氣,寫這樣文章的一個人怎麼能說抓就抓了?而且還用荒唐的一個什麼顛覆國家政權這樣的罪名?就實在忍無可忍了,我馬上就給艾未未寫了一封郵件,報名參加公民調查的這個志願者。

輔導員:這是我們公民調查的一個表格,比如你認識的人,他們有孩子遇難,他們的信息填在這個表格,可以發短信給我們,也可以打電話,就可以知道我們在做的事情是什麼樣子的。

遇難學生家長:學校前前後後左右的房子全部沒倒,就唯有學校地一搖就坍。
記者:到底有沒有專家到向峨中學?
家長2:來了,那些當關的就把他們引開了。
記者:有專家來,曉不曉得名字?
家長:不曉得。
記者:是和哪幾個機構和哪個單位的?
家長:都不曉得。
記者:有沒有家長參與?
家長:沒有,凡是遇難的學生家長都沒有。

輔導員:總共遇難學生人數是5335人,首先應該有每一個人的名字,這些遇難者可能在世界上生存過十幾年幾年,但是在我們中國現在已經過去了,馬上就要一年了,還沒有這個名單,所以艾老師就是說,倡議大家開始做這樣一個調查,把遇難學生的名單搞清楚。
四川災區學生:我有一個問題,這個得到了政府的批准了嗎?
輔導員:這個首先,法律是允許公民有知情權,法律規定、中國憲法規定,公民有知情權。什麼叫知情權呢?比如說我是中國公民,我知道四川地震了,我想知道四川地震遇難者的名單,有這個權利。還有一個就是監督權,比如說四川政府,它對這個災後重建,和地震災情的調查,他做得夠不夠好?比如說有沒有一些地方做得不夠好,作為一個公民是有權利去監督他們的。
志願者:這個是譚謝地震調查報告,向峨我來過,今天是第四次了。

災區學生:譚謝就是以前我初中母校,不是垮得很嚴重嗎。我覺得他應該去把背後的東西給報導出來,不要就是表面上,大家都很堅強的在那裡抬預制板呀,挖人、救人這些。我覺得他們應該試圖去曝露一些背後的事情。
記者:你瞭不瞭解任何背後的事情?
災區學生:可能有一些吧,但是那些都是第一,不能特別去確定的一些事情,然後第二呢,這些東西是真的不能說出來的事情。

官方辟謠(錄音)目前沒有發現任何建築質量問題,造成房屋在地震中垮塌的案例,若一旦發現此類問題,將依法嚴肅查處。

遇難學生家長:根本不去直接地面對我們這種訴求。凡是有眼睛的,有良知的人,都知道那是豆腐渣工程,但是他們就從來不直接的,不直面這些問題,他們都是迴避的。就是派了一些專家、調查組什麼的來鑑定,都是要敷衍我們,一種走過場的過程。根本就調查也沒調查個什麼結果。
家長2:如果是地震造成的,我如真的是天災,我們就認了,但是不是天災造成的,是豆腐渣工程造成的。我們必須走這條路,如果當地政府不給我們一個說法的話,我會繼續走下去的。

九龍鎮中心小學,死亡失蹤110人,老師帶學生做體操錄像

記者:你們知道艾未未他們志願者,尋找遇難學生名單這個活動是吧?
錦竹市富新二小遇難學生母親:我們聽說過,要是真的不公佈他們的名字,覺得他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。覺得心理上很不平。我覺得能夠讓社會知道,就像我的孩子桑興鵬一樣,覺得讓大家也能夠記住他,起碼我們做父母的能夠永遠記住他。他是這種災難的遇難者,就是在這場災難中,失去了自己的生命。

成都秋雨之福教會傳道人王怡:成立調查委員會,我們要求政府對這個問題有說法,我們要求你公佈,這個受災害的或者死亡學生的名單,我們要求公佈一些基本的調查的正規的報告出來。我們再通過這些新聞的、輿論的、政治的這樣的空間,把這個事情到一定程度之後,在這個過程之中,可能你才能夠發現法律上的技術性的切入點。
香港大學建築系講師朱濤:好,你政府不做,我可以做吧。其實你說調查這個學生死難的一個數目,政府要想做的話有什麼難的?又何必拖這個一年。比如說,你要有一個文件下來,說清查沒有交學費的學生,我相信你一週就可以查出來了。整個就是四川省,你查那個開了學以後有多少學生消失掉了,有多少學生去其它地方了?你竟然花一年,你都查不出一個整數來。那麼像艾未未、譚作人這些的公民,他們站出來說,我幫你查行不行?我來自己查,而且我這個不是為了你政府做這個事情,我作為一個公民,來實現我應該做的一些責任。如果我現在不查,越往後拖,可能越難查。所以我認為就是說,大家有一種特別強的一個意識,在這麼大的一個重大災難發生之後,當有人想掩蓋的時候,我們每一個人盡自己一點點的力量,能夠找多少資料找多少資料,來像艾未未經常說的,來拒絕這個遺忘,來拒絕這個掩蓋,來保存好這個資料,這個呢是我們現在能做的。我覺得是最有價值的一些工作。

艾未未工作室劉耀華:你看一下這個東西,這是我們目前做到過的。最初我們以為政府會提供這麼一個名單,向政府去我們想要到這個名單,但是沒想到,是比我們預想到的要非常地困難。就是我們沒有辦法通過一個官方的渠道,去取得這麼一個。我是覺得每一個公民都應該瞭解的一個真相,而且,也正是因為我們在做這個事情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,讓我們更加的想得到這個真相。

記者:為什麼要得到這些真相?

劉耀華:就是對生命的一個尊重。

艾未未工作是接到四川理縣教育局打來電話

官員:您好,我想找一下艾未來先生
志願者:他現在不在,您是哪位呀?
官員:我是理縣教育局的。
志願者:你找艾未未是吧。
官員:他是幹什麼的?
志願者:他是一個藝術家。
官員:他是一個藝術家是吧。他主要從事什麼工作呢?
志願者:做那個現代藝術。
官員:做現在藝術是吧。他做現代藝術,他提出的一些什麼死亡名單公開,是什麼意思他?
志願者:他想瞭解一下這些情況,作為一個公民。
官員:一個公民可以向我們單位提出這樣的要求,可能不太合理吧?
志願者:根據這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條例,每個公民都有這樣的權利。
官員:對,每個公民都有這些權,但是有一點,他說的事情,影響到我們的正常工作了。
志願者:怎麼會影響正常工作呢?
官員:幫我們做點實事,不要搞
志願者:你是理縣教育局是吧?
官員:對,不要搞那些務虛的。
志願者:我們問的就是關於地震中
官員:沒有必要!如果你有時間,你就過來。我們沒有時間陪你們玩是吧,
志願者:我們不是玩。
官員:說句老實話,也沒有那麼多精力,因為我們災後重建的任務,三年要在一年之內完成,那不是像你們想的什麼文字遊戲,
志願者:我們是非常認真地提了很多問題,因為我們很關心,第一就是你們坍塌的校舍
官員:我想問一下,證實一下,究竟想幹什麼?有什麼意圖?是吧,是間諜嗎?還是想幹什麼嗎?
志願者:我可以問你,這些校舍是秘密嗎?這些信息
官員:我就只想問你一個問題,你是不是中國人呀?你有沒有同情心呀?你還想往我們的傷口上撒鹽嗎?你還是想往我胸口捅什麼刀子嗎?
志願者:這些都跟信息公開毫無關係。
官員:不要說了!

劉豔萍博士:當時呢,四川省政府建設廳就有說到,他們有2500個專家進行了鑑定,但是呢,沒有發現是由於政府建築質量的問題引起了這個坍塌。那麼我們就提出來,希望他能夠公開這2500個專家的名字、單位。那麼這2500個專家到底鑑定了哪些坍塌的學校?那麼他提到他是抽樣鑑定,那麼他抽中了哪個學校?那麼這些不同的專家他們各自的結論是什麼?這些詳細的報告,可不可以詳細的公開出來?我們希望能夠更透明一點。

北京藝術者艾未未:今年十月份的一個展覽在德國,那麼我這個展覽中的一個部分,是以四川地震的題材來做的。所以,我呢是一個藝術家,實際上,我覺得呢,今天的藝術形式應該發生變化,不僅僅是所謂的油畫啊,雕塑啊,應該跟網絡,跟社會,跟這個社會的變革,和這個社會發生更佳一些有效的關係。

艾未未工作室劉耀華:我們沒有做這個工作之前,我們瞭解到的地震,在網絡上就是一個數字。當很多的名字堆積在那裡的時候,你就覺得你忘不掉這個事情。現在我的同學可能已經忘掉這件事情了。
志願者:什麼重要,這件事情重要。你覺得這件事情不重要嗎?我要看到底是誰問這個事情,我要問一下觀眾,你覺得這件事情重要嗎?如果你覺得不重要的話,我沒必要跟你解釋。
志願者2:我認為它是有溫度的,是有溫度的一件事情,就這麼簡單。

主持人:公民調查員被打壓的結果,反而激起了更多中國知識份子,對維護人民基本權益的要求。在網絡上可以看到有許多公開支持的文章。
獨立特派員謝謝您的收看,下週再見。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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